“我——”
“她欺负小姑。”
一直看着数学课代表动作的大宝恨恨地瞪着她,一句话彻底打断了她的解释。
邱成浩一把扯过邱成燕的手,微眯眼看了眼数学课代表染了血的手,“回去,以后别踏进这家门。”
“大哥,不是——”邱成萍想替数学课代表解释几句。
“愣着干什么,赶出去。”
数学课代表的一颗心瞬间掉进了冰窖里,她的努力有什么意义,丈夫、儿子都不相信她,还有谁会相信她呢?
硬生生把要冲出来的眼泪憋回去,数学课代表转身冲出厨房,一路大踏步出了大门。
“大哥,刚才她应该没有欺负成燕。”
邱成芳低头捡陶瓷渣子,再加上有大宝挡着,她并没有看清楚数学课代表对邱成燕做了什么,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邱成燕的手是因为扎了陶瓷渣子才流血的。
“你不用替她遮掩。”邱成浩拉着还在哭的邱成燕往外走。
“爹,娘、娘说带小姑去看大夫。”二宝跟在他的身后弱弱开口道。
邱成浩的脚步顿住,转头看一眼邱成燕,然后拧着眉转向邱成芳,“你带她去看大夫。”
邱成芳接过邱成燕的手,带着她走了出去。
“你们几个出来。”
等剩下的几个乖乖排排站在墙根里,邱成浩这才让他们一一开口给他讲刚才厨房里的事。
邱成萍就在邱成燕的身边,讲得最清楚,而且她觉得今天的数学课代表虽然说话很凶,但心是好的。
邱成凯乘乱偷捡鸡蛋吃,等他回头时,邱成燕的手已经开始渗血了。
二宝看的很清楚,而且竟然还注意到了数学课代表手上的水泡破了的细节,但是因为大宝时不时瞪他,他说的有些磕磕巴巴的。
听了他们几个的解说,邱成浩的心沉甸甸的。
大宝的腿虽然在颤抖,除了偷瞪二宝之外,他则一直梗着脖子,目光躲着邱成浩的注视。
邱成浩让其他人去堂屋,只留下大宝一个人,然后一声不吭地望着他。
“成浩——”崔氏在堂屋门口喊了声,邱成浩回头看一眼她之后,她则赶紧退了回去。
在这个家里,对于数学课代表,他们怕的是她的蛮狠和无理取闹,而对于邱成浩,他们则是真心的怕,那种彻头彻尾的怕,崔氏也不例外。
大宝梗着的脖子渐渐低了下来,最后低到了胸口,汗水从小下巴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。
“她是谁?”
“娘、娘。”
“为什么冤枉她?”
“她不让我拔,她故意的。”
“她的手破了,你呢?”
大宝颤抖的身子顿了顿,“我不怕。”
“她是你娘,她怕你力气不够,怕你的手会破才帮你拔。”
“她才不会那么好心。”大宝梗着脖子来一句。
“嗯?”邱成浩拧着眉哼一声。
“今天中午不许吃饭,仔细想清楚,然后去给她道歉。”
大宝别过头去,脖子梗直,倔强地憋着,硬是没让眼中的眼泪流下来。
数学课代表一路疯走,到了自家门口时,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,她是罪恶深重的‘数学课代表’,他们不相信她也是正常的,既然她想捡现成捡‘数学课代表’的儿子,怎么能没这点耐心呢。
“数学课代表啊,你干啥去了,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,你娘在你家门口等你等了好一阵呢!”
张庆福的婆娘刘氏看到数学课代表,便远远地喊了一句。
娘?田老太太?田老太太要是知道她给老屋割麦子去了,会发生什么事呢?
一想到某种可能性,数学课代表一下子慌了神。
她转身就要往老田家走,突然扫到自己手上的血迹,便赶紧转身拿钥匙开门。
“婶子,谢谢您啊,我实在是闷得慌,就出去转了转。”
数学课代表开了门,急匆匆进门去洗手,并未注意到刘氏被她客气的话惊吓到的表情。
把血迹清洗干净,又把手上显眼地方的水泡挑破,在冷水里泡了泡,最后再抹了一层厚厚的棒棒油,她这才出了门。
田老太太心情太差,除了哄着小宝的时候脸色稍稍好一点之外,对着其他人都是骂骂咧咧的。
而且今天的田四嫂似乎那里不对劲,竟然触到了田老太太的霉头,田老太太一气之下,追到厨房里,拿起烧火棍就把她给打出了家门。
要不是老田头带着几个儿子、孙子,还有田二嫂和田三嫂等人从田里回来,田老太太真就要把田四嫂给赶回娘家去。
“滚,叫她滚回李家去,我们老田家养不起她这样的。”
有老田头给她撑腰,她就不再是刚才拿着棍子追打田四嫂的凶悍老太太了,她坐在堂屋炕上,哭的伤心欲绝。
“她、她说成浩那死小子就该休了我家苗苗,你听听,她说的这是什么话,她还有点良心没有。”
数学课代表进屋时,老田头让田四嫂跪在堂屋地下,正在询问田五嫂和三个十岁以下在家的孙子。
田四嫂心里憋气,看到数学课代表进来,瞪她一眼后便别过脸去把后脑勺对给她,她的这个动作恰好被抬头望过来的田老太太看到,一下子炸了毛。
“给老四拍电报让他回来,这媳妇我使唤不了了,看他是要娘还是媳妇,要媳妇的就让他去给李家当上门女婿去。”
一看这架势,数学课代表心肝有些颤,闹得这一出千万别和自己有关系啊,否则她的罪孽可就深重了。
“娘,谁惹您生气了,您告诉我,我收拾她。”
明摆着是田四嫂了,但是数学课代表也不知道怎么进入角色,只得坐到田老太太跟前,握住她的胳膊撒娇。
“苗苗啊,娘的心肝肝儿,你受成浩那死小子的欺负还不够,她、她李春桃竟然还诅咒你啊。”
数学课代表一撒娇,田老太太肚子里的郁气莫名散了一部分,她的手心疼地抚上数学课代表的脸,“你看看,昨晚上一定是愁的没睡好觉,这脸色这么差的,娘一定给你补回来。”
“娘——”数学课代表心里着急,她不能再补了啊,要不就要从铁塔上升到大山了。
“老五媳妇,去把瓦罐给苗苗拎过来,她一定饿坏了。”田老太太根本没打算听数学课代表说话,一张口就给田五嫂周阳发了话。
田五嫂周阳是当年来下乡的知青,得了老田头的照顾,原来和老五田永严一起在小学教书。
恢复高考后,两人都考上了师范,毕业后分配到了县一中的初中部当老师。
“苗苗啊,你等一会,嫂子这就给你去取。”
周阳在娘家没人疼,老田头和田老太太疼数学课代表没个下线,她心里更多的是羡慕,所以心里对数学课代表并没有什么疙疙瘩瘩的。
田四嫂翻了个白眼,“吃吃吃,已经是猪了还吃,没人要那是应该的!”
兴许这句话本是在心里嘀咕的,没成想却被她嘀咕出了声。
“老头子,你听、你听,这下我没冤枉她吧!”
田四嫂脸上的神情瞬间龟裂,其实那一阵,她和周阳做饭的时候,本想着田老太太在数学课代表那里,所以大着胆子抱怨了几句,没想到田老太太没等到数学课代表,早早地回来了,刚好把她的话给听了去。
弟兄五个,她觉的田老四最老实,辛辛苦苦挣钱,她和两个孩子一个月却只能花他自己省下来的五块钱。
她和田老四提过分家的事,却被田老四给收拾了一顿,田老太太听到她编排数学课代表的话后不依不饶的,她索性豁出去,想着乘机把事情闹大,让田老太太把他们给分出去。
田老太太看着凶,其实只是个纸老虎,真正厉害的是老田头,而且她那个时候说的话也没这么露骨,她觉得自己这下是闯祸了。
“这是你的心里话?”老田头一双精明的眼睛定定地瞪着田四嫂,下巴上的山羊胡有些颤抖。
“爹、爹,不是这样的,我、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苗苗少吃点就会更好看,成浩也就不嫌弃她了。”
田四嫂其实并不是太聪明,而且也不太会说话,这不心里越急,越是管不住自己的嘴。
“他敢,他凭什么嫌弃我家苗苗,他家穷的叮当响,他还像个黑炭,我的苗苗不嫌弃他就不错了。”
田老太太气的一手拍着胸口,一手指着田四嫂,“是不是你挑拨他的,我看到昨天他来的时候,你和他说话了,一定是你这个丧门星害得。”
听到田老太太的话,老田头的双眼微微眯起,“是你?”
老田头也觉得昨天邱成浩提出离婚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,田老太太这么一说,他虽然觉得不大可能是田四嫂,但心中还是有了几分怀疑。
“爹,没有,我没有挑拨啊!”
“那你说,你昨天和他嘀嘀咕咕说什么了?”田老太太不依不饶。
数学课代表张了几次嘴,最后还是忍住了,以前为了钱,‘数学课代表’没少闹过,为什么昨天从这边回去后,她一闹,邱成浩就要离婚呢?
她很生气,而且是非常生气,若真是田四嫂挑拨的,那么害她变成‘数学课代表’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了。
“我、我只是问问妹夫老四好着没有?”田四嫂目光躲闪的厉害。
田老四和田竞明都被老田头推荐去窑山煤矿当合同工,因为家里不缺劳力,请假要扣工资,所以农忙的时候,老田头也没叫他们俩回来。
他们俩的工资以前都是按月电汇回来的,这个月,因为邱成浩要回来,他们就让他给捎了回来。
田四嫂昨天和邱成浩说话,就是想问问田老四有没有给她捎钱回来。
“老大媳妇,送她回李家去,让竞锋给他四叔发电报,让他回家。”
田大嫂刚好抱着小宝走进来,老田头就直接给她下了一道命令。
“爹、娘,她、她竟然敢挑拨成浩,我、我要报仇。”
数学课代表猛地站起身,怒气冲冲地瞪着田四嫂,这家里老田头动了怒,耿直的田老四回来,田四嫂怕是要完蛋了。
“苗苗,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,她敢这样害你,我们老田家没有这样的媳妇。”田老太太很是赞同数学课代表的做法。
“苗苗——”数学课代表的名声虽然不好,但却也没打过自己的嫂子们,老田头不想让她管这事。
“爹,你把她交给我,我一定叫她把她如何挑拨成浩的话给说出来。”
“苗苗——”田大嫂也是极不赞成。
在田大嫂的眼里,数学课代表比她的儿子们都金贵,所以她也不想让她落个打嫂子的名声。
“大嫂——”数学课代表一边冲田大嫂撒娇,一边眨眼睛。
田大嫂脸上的神情滞了滞,“爹,要不,就让苗苗审审她?”
“爹、娘,我错了、我错了,我不该说那样的话,可我真的没有挑拨妹夫啊!”
田四嫂既不想被送走,也不想被数学课代表审问,一个劲地冲老田头磕头认错。
“好吧,那爹就把她交给你。”
老田头也很好奇数学课代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,“老大家的,你陪着苗苗,一起去老四屋里。”
“爹——”数学课代表很不想让田大嫂陪,可看老田头不容置疑的目光,只得噘着嘴,“好吧。”
田四嫂被田大嫂拉着回了她的屋里,数学课代表跟进去之后关上了门。
田大嫂要按着田四嫂跪到地上,数学课代表却抬手制止了,“大嫂,她跪我不合适。”
数学课代表拽着田四嫂的胳膊,按着她坐到炕沿上,忽略掉田大嫂因为她这句话而惊愣住的表情。
“苗苗,你要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挑拨妹夫,我还在他跟前夸你了呢!”
田四嫂心慌慌的,并未发现数学课代表对她态度的不同。
“夸我,怎么夸我的?”难道是夸出来的毛病。
“我夸你知道把钱上交给娘,自己不乱花了,还夸你给小宝做新衣服了。”
把钱上交给田老太太?记忆里好像有这么回事,至于小宝的衣服,那是田老太太给做的,‘数学课代表’那里知道操心这些。
“还有呢?你还和他说什么了?”
“没、没有,真的再没说什么?”
数学课代表顺手拿起立在角落里的笤帚,啪地甩打在田四嫂身侧的炕沿上,“说,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,就这一句,他不会和我提离婚的。”
因为她好声好气说话,田大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她,而且她还听到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,一定是田老太太不放心来偷听了,所以她不得不发发威。
“我、我只是问问你四哥给我捎钱没有啊,他说没有,我就说你四哥光顾着把钱给爹娘给妹妹花,不给我和孩子们花…”
被这一声给吓到,巴拉巴拉,田四嫂直接把昨天和邱成浩说的一大段抱怨的话给倒了出来。
“苗苗,你要相信我,我真的只是冲他抱怨了几句啊,他要和你离婚真的和我没关系啊!”
等反应过来数学课代表没有打她,她突然福至心灵,赶紧拉住数学课代表的胳膊哀求起来,要说谁能让老田头的态度改变,在这家里除了田老太太,也就只有数学课代表了。
听完她的一大段说辞,数学课代表有种狠揍她一顿的冲动,她是没直接挑拨,可是对于邱成浩来说,细细一想,那都是很扎心的话啊。
他挣的钱想用来养娘、妹妹弟弟还有儿子,可大部分却被数学课代表给嚯嚯了啊!
“春桃啊,不是我说你,这些话你怎么能当着成浩说呢?”
田大嫂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,你说这是挑拨吧好像还真不是,可你说不是吧,它却比直接挑拨更厉害。
这田四嫂要是个聪明的,那这铁定是挑拨了,可田四嫂是个嘴上厉害却没脑子的。
“我也是听人念叨多了,就那么顺嘴说出来了,这和妹夫要和苗苗离婚没有半点关系啊!”
听人念叨?田大嫂心里一咯噔,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“那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呢?”
“我、我也是听、听人念叨的,而且我觉得也没错啊,苗苗少吃点,好看点,妹夫就不会离婚了啊!”
田四嫂难得机灵一会,虽然今天这些话是别人口里听来的,可也说中了她的心事,数学课代表少吃点,她的孩子们就能多分点了。
数学课代表心里那个气啊,再深挖,那家里的矛盾兴许就更大了,不深挖,这背后的人兴许还会兴风作浪呢!
不过,今天还不是深挖的时候。
“你别推卸责任,是你说的就是你说的,你还想赖给谁?”数学课代表又在炕沿上甩打了一次笤帚。